026回甘
谢云尝回家的当晚，周凝特意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。
“小谢辛苦了。今晚你爸不回来吃，你们几个多吃点，别剩下。”周凝一边盛汤一边说。
黎雨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，饭还没吃几口便问：“考得怎么样啊？题目难不难？你们应该闭幕式那天就出排名了吧？”
谢云尝夹了一筷子菜，神色平静：“过几天公布，到时候就知道了。”
“故弄玄虚。”黎雨翻了个白眼，故意激他，“你不会是没拿到金牌不好意思说吧？”
谢云尝抬眸，轻睨了她一眼：“要赌吗？”
“赌什么？”
“洗一周的碗。”
“那我肯定赌，”黎雨不假思索，“金牌。”
以她对这货的了解，他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，结果往往越是惊人，他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比赛上失手，一定是在装弱。
说罢，黎雨用手肘碰了碰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：“渝汐，你也来赌。”
谢渝汐正埋头吃着饭，闻言愣了一瞬，轻轻掠了谢云尝一眼，恰好撞入他沉静的眼眸中，心头一跳，随即飞快垂下眼帘，盯着碗里的米饭说：“哥哥那么厉害，自然是金牌。”
她声音轻哑，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。
谢云尝的目光在她低垂的侧脸上凝滞了片刻。
“听到没谢云尝？”黎雨得意地扬起下巴，“要是我和渝汐都猜中了，那你要洗两周的碗哦！”
谢云尝没有立刻回话，视线仍然落在谢渝汐身上，看着她无意识地用筷子戳着碗底的米饭，脸颊泛起淡淡的红。
谢渝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，握着筷子的手指倏而收紧，快速扒拉完碗里的米饭，仓促地站起身：“我吃饱了。”随后拿起自己的空碗快步走向厨房，拧开水龙头。
“留着我来洗就好。”周凝在背后唤了她一声。
“对啊，你这么自觉干嘛？让你哥洗呗。”黎雨冲着厨房方向喊了一句，随即朝谢云尝做了个鬼脸，语带调侃，“你闲得没事干想做义务劳动就直说，用这种方式也太委婉了吧？”
谢云尝收回视线，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：“谁说只押我一个人了？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全校去了六个，猜中一半以上算你赢。”
黎雨愣了两秒，即刻炸毛：“……靠，你无赖！”
*****
谢渝汐快速将碗筷洗净放好，随后径直回到房间，坐在书桌前。
被自来水冲刷过的手冰凉无比，鼻腔一阵发痒，她伸手揉了揉，忍不住低头打了个喷嚏，呼吸变得不大通畅。
少女垂着眸出神，心底的烦躁挥之不去。
哥哥不在时，她总忍不住想念；可当他真的回来，仅是被他看着，就能令她心慌意乱，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仿佛无处遁形。
书一页都看不进去，疲惫感让她想立刻躺上床，却因还未洗澡而作罢。
脑袋昏沉沉的，她深吸一口气，想平复下来，却觉得胸口更闷。最终站起身，从衣柜拿出干净睡衣，往浴室方向走去。
十余分钟后，淅沥水声停歇，浴室门被拉开，氤氲温湿的水汽扑面而来，带着清淡的茉莉香氛，瞬间浸润门外干燥的空气。
谢渝汐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走了出来，发梢滴着水，水珠顺着脖颈滑入睡衣领口，皎白的肌肤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，宛如晶莹的暖玉。
刚一转身，抬头却撞见谢云尝站在门口，脚步倏地顿住。
两人俱是一怔。
他不知几时已将外套脱掉，只穿一件黑色T恤，领口露出分明的锁骨，身上还带着户外的清寒，混杂着未散的汗意，与她周身的茉莉暖香无声交织。
距离太近了，谢渝汐耳根一热，下意识退开半步，视线飘忽到别处。
谢云尝的目光在她绯红的面颊上停留一瞬，随即下移，掠过她单薄的睡衣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，声音比平时更低沉：“感冒药放你桌上了，等下记得吃。”
“……不用了，我没事。”谢渝汐垂下眼睫，语气刻意显得冷淡，“没有很严重。”
“你声音都哑了，还说没事？”他即刻反问，“还有，这个天气能不能多穿点？”
冷淡的视线落在她半裸的肩膀上，她却莫名觉得滚烫灼人，不由得环抱住手臂，偏过头：“反正有暖气。”
“那你不还是感冒了吗？”
谢渝汐一时语塞，脸颊更红了，不想继续站在这里与他掰扯，她抿了抿唇，丢下一句“我知道了，回去吃”，便侧身从他旁边快速走过，落荒而逃般回到自己房间。
房门轻轻合上，谢渝汐背靠着门板，平复了一下呼吸，才走向书桌。
书桌上放着一盒感冒冲剂，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牛皮纸袋，袋子上印着一个熟悉的银色花瓣图案。
打开纸袋，里面是几包独立包装的蜜饯，色泽诱人，散发着淡淡果香。
她愣住了。
这是南州的特产，一种用独特工艺制成的桂花蜜饯，在桐安根本买不到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那是五年前，她刚被接到南州不久。某次和哥哥通电话，偶然聊起日常的饮食，她说这里的食物和桐安很不一样，口味偏甜。
那时的她带着雀跃，在电话这头无意地提过：“哥哥，南州还有一种蜜饯特好吃，甜而不腻！妈妈给我买过几次……要是哪天我回家了，一定要带给你尝尝！”
电话那头的少年沉默了几秒，只是淡淡回了一句：“不用，太甜的东西我不吃。”
“是哦，”她当时有些失落，小声嘟囔，“枣糕你也不吃呢……那我还是不买了。”
思绪被拉回现实。谢渝汐捏着纸袋，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。
她的一句无心之言，哪怕是多年前孩子气的、不经意的琐碎话语，他竟然都还记得。
南州的比赛行程本就紧凑，他却还特地去找了、买了，给她带了回来。
鼻腔涌上一股淡淡的酸涩，她眼眶微微发红，用力吸了吸鼻子，轻声喃喃：“烦死了……”
明明都已经决定要和他保持距离了。
能不能，不要再这样自以为是地对她好了。
她在书桌前犹豫了许久，最终还是撕开了感冒冲剂的包装，将褐色的粉末倒入杯中，用热水冲开。
浓郁的药味瞬间散开。她皱着眉，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大半，随后拈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。
清甜的桂花香和蜜糖味瞬间在舌尖化开，丝丝缕缕，清淡而绵长，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药的涩意。
这药太甜了。
甜得她心口发胀。
*****
夜色渐深。黎雨走到谢渝汐房门外，轻轻敲了敲：“渝汐，睡了吗？”
里面没有回应。她推开一条门缝，只见房间已经熄了灯，隐约听到均匀的呼吸声。
“今天睡这么早？”她疑惑地嘀咕，带上了门。
路过谢云尝房间时，见他还在收拾行李，黎雨倚在门框喊了一声：“小螃蟹，过来一下。”
谢云尝没多问，站起身随她进了房间：“什么事？”
黎雨掰了一块巧克力递过去：“吃吗？今天买的，本来想给渝汐，她喜欢这个，不过她睡了。”
“不要，太甜。”
“对哦，你不吃甜食。”黎雨恍然，眼看他要走，连忙叫住，“哎你等等！”
她转身拿起桌上的数学试卷：“顺便帮我看看这道题呗。”
谢云尝没说什么，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，拿起笔在纸上演算。写了没两行，他头也没抬地伸手：“拿个尺子给我，画辅助线。”
“哦。”黎雨抬手从书架笔筒里抽出尺子，动作间不小心碰掉了旁边一盒纸巾，烫金的餐厅LOGO在灯光下颇有些显眼。
谢云尝接过尺子，不经意地瞥了那盒纸巾一眼，淡声问：“你去市区吃饭了？”
“对啊，”黎雨没多想，随口答道，“张默组的局，他想给许穆和渝汐牵线来着，我就跟着去了，顺便替渝汐把把关咯……”
黎雨还在说着上周末发生的事，谢云尝手中的笔蓦地停顿，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墨点。
他静默片刻，抬起眼看向她，沉声打断：“那顿饭多少钱？”
黎雨被他问得一怔，满脸困惑：“怎么了？那地方不便宜，人均叁四百吧，一桌下来少说也一千多了。你问这个干嘛？”
谢云尝没回答，直接拿出手机，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。黎雨好奇地凑过去，看到他点开了许穆的聊天界面，即刻给对面转了两千过去。
“我靠，谢云尝你疯了？！”黎雨惊呼出声，“你转这么多给他干嘛？”
手机那头的许穆秒回一个：【？】
谢云尝：【饭钱，收了。】
许穆：【不用啊，我请客的！】
谢云尝：【她不需要，请别再来打扰她。】
许穆也是倔上了：【我乐意请怎么了，渝汐都没说啥，干嘛要你来还？】
界面传来“叮”的提示音，显示「转账已退还」。
谢云尝看着退回的转账，知道跟他多说无益，直接退出聊天框，点开年级群的通讯录，查到许穆的手机号，随后用支付软件搜索账号，确认姓名无误后，再次将钱转了过去。
黎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，忍不住吐槽：“这饭是他自愿请的，我们吃都吃了，再说他有的是钱，用得着你替他买单？你钱多得没处花不如给我呢！”
“不是钱的问题。”谢云尝收起手机，语气冷硬，“我不希望渝汐欠他这种人情。今天默许他请客，明天就会有下一步。开了这个头，后续只会纠缠不清。”
“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？”黎雨觉得他不可理喻，“就是同学之间吃个饭，交个朋友，你总不能拦着人家正常社交吧？许穆人还算实在，对渝汐也不错，就算……就算他们真的谈恋爱那又怎么了？”
“就算真的要谈，也不是现在。”谢云尝抬眸凝视着她，沉静的双眸如覆一层薄冰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，“她现阶段的首要任务是学习，考上高中。你不应该掺和进来，更不应该推波助澜。”
“什么推波助澜？”黎雨也来了火气，“张默收了许穆的好处帮他助攻，关我什么事？你不去问张默反倒来怪我？要不是有我在中间拦着，许穆说不定早就把渝汐单独约出去了，我也有在帮忙盯着的好吗！”
只听“啪”的一声，谢云尝已将笔扔回桌上，倏然站起身：“思路我写完了，剩下的你自己想。”说罢转身走出房间。
门“砰”地一声被带上，留下满室寂静。
黎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，又低头看了看草稿纸上寥寥几行的公式，气得把纸巾揉成一团。
“神经病！”
“小谢辛苦了。今晚你爸不回来吃，你们几个多吃点，别剩下。”周凝一边盛汤一边说。
黎雨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，饭还没吃几口便问：“考得怎么样啊？题目难不难？你们应该闭幕式那天就出排名了吧？”
谢云尝夹了一筷子菜，神色平静：“过几天公布，到时候就知道了。”
“故弄玄虚。”黎雨翻了个白眼，故意激他，“你不会是没拿到金牌不好意思说吧？”
谢云尝抬眸，轻睨了她一眼：“要赌吗？”
“赌什么？”
“洗一周的碗。”
“那我肯定赌，”黎雨不假思索，“金牌。”
以她对这货的了解，他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，结果往往越是惊人，他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比赛上失手，一定是在装弱。
说罢，黎雨用手肘碰了碰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：“渝汐，你也来赌。”
谢渝汐正埋头吃着饭，闻言愣了一瞬，轻轻掠了谢云尝一眼，恰好撞入他沉静的眼眸中，心头一跳，随即飞快垂下眼帘，盯着碗里的米饭说：“哥哥那么厉害，自然是金牌。”
她声音轻哑，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。
谢云尝的目光在她低垂的侧脸上凝滞了片刻。
“听到没谢云尝？”黎雨得意地扬起下巴，“要是我和渝汐都猜中了，那你要洗两周的碗哦！”
谢云尝没有立刻回话，视线仍然落在谢渝汐身上，看着她无意识地用筷子戳着碗底的米饭，脸颊泛起淡淡的红。
谢渝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，握着筷子的手指倏而收紧，快速扒拉完碗里的米饭，仓促地站起身：“我吃饱了。”随后拿起自己的空碗快步走向厨房，拧开水龙头。
“留着我来洗就好。”周凝在背后唤了她一声。
“对啊，你这么自觉干嘛？让你哥洗呗。”黎雨冲着厨房方向喊了一句，随即朝谢云尝做了个鬼脸，语带调侃，“你闲得没事干想做义务劳动就直说，用这种方式也太委婉了吧？”
谢云尝收回视线，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：“谁说只押我一个人了？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全校去了六个，猜中一半以上算你赢。”
黎雨愣了两秒，即刻炸毛：“……靠，你无赖！”
*****
谢渝汐快速将碗筷洗净放好，随后径直回到房间，坐在书桌前。
被自来水冲刷过的手冰凉无比，鼻腔一阵发痒，她伸手揉了揉，忍不住低头打了个喷嚏，呼吸变得不大通畅。
少女垂着眸出神，心底的烦躁挥之不去。
哥哥不在时，她总忍不住想念；可当他真的回来，仅是被他看着，就能令她心慌意乱，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仿佛无处遁形。
书一页都看不进去，疲惫感让她想立刻躺上床，却因还未洗澡而作罢。
脑袋昏沉沉的，她深吸一口气，想平复下来，却觉得胸口更闷。最终站起身，从衣柜拿出干净睡衣，往浴室方向走去。
十余分钟后，淅沥水声停歇，浴室门被拉开，氤氲温湿的水汽扑面而来，带着清淡的茉莉香氛，瞬间浸润门外干燥的空气。
谢渝汐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走了出来，发梢滴着水，水珠顺着脖颈滑入睡衣领口，皎白的肌肤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，宛如晶莹的暖玉。
刚一转身，抬头却撞见谢云尝站在门口，脚步倏地顿住。
两人俱是一怔。
他不知几时已将外套脱掉，只穿一件黑色T恤，领口露出分明的锁骨，身上还带着户外的清寒，混杂着未散的汗意，与她周身的茉莉暖香无声交织。
距离太近了，谢渝汐耳根一热，下意识退开半步，视线飘忽到别处。
谢云尝的目光在她绯红的面颊上停留一瞬，随即下移，掠过她单薄的睡衣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，声音比平时更低沉：“感冒药放你桌上了，等下记得吃。”
“……不用了，我没事。”谢渝汐垂下眼睫，语气刻意显得冷淡，“没有很严重。”
“你声音都哑了，还说没事？”他即刻反问，“还有，这个天气能不能多穿点？”
冷淡的视线落在她半裸的肩膀上，她却莫名觉得滚烫灼人，不由得环抱住手臂，偏过头：“反正有暖气。”
“那你不还是感冒了吗？”
谢渝汐一时语塞，脸颊更红了，不想继续站在这里与他掰扯，她抿了抿唇，丢下一句“我知道了，回去吃”，便侧身从他旁边快速走过，落荒而逃般回到自己房间。
房门轻轻合上，谢渝汐背靠着门板，平复了一下呼吸，才走向书桌。
书桌上放着一盒感冒冲剂，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牛皮纸袋，袋子上印着一个熟悉的银色花瓣图案。
打开纸袋，里面是几包独立包装的蜜饯，色泽诱人，散发着淡淡果香。
她愣住了。
这是南州的特产，一种用独特工艺制成的桂花蜜饯，在桐安根本买不到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那是五年前，她刚被接到南州不久。某次和哥哥通电话，偶然聊起日常的饮食，她说这里的食物和桐安很不一样，口味偏甜。
那时的她带着雀跃，在电话这头无意地提过：“哥哥，南州还有一种蜜饯特好吃，甜而不腻！妈妈给我买过几次……要是哪天我回家了，一定要带给你尝尝！”
电话那头的少年沉默了几秒，只是淡淡回了一句：“不用，太甜的东西我不吃。”
“是哦，”她当时有些失落，小声嘟囔，“枣糕你也不吃呢……那我还是不买了。”
思绪被拉回现实。谢渝汐捏着纸袋，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。
她的一句无心之言，哪怕是多年前孩子气的、不经意的琐碎话语，他竟然都还记得。
南州的比赛行程本就紧凑，他却还特地去找了、买了，给她带了回来。
鼻腔涌上一股淡淡的酸涩，她眼眶微微发红，用力吸了吸鼻子，轻声喃喃：“烦死了……”
明明都已经决定要和他保持距离了。
能不能，不要再这样自以为是地对她好了。
她在书桌前犹豫了许久，最终还是撕开了感冒冲剂的包装，将褐色的粉末倒入杯中，用热水冲开。
浓郁的药味瞬间散开。她皱着眉，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大半，随后拈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。
清甜的桂花香和蜜糖味瞬间在舌尖化开，丝丝缕缕，清淡而绵长，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药的涩意。
这药太甜了。
甜得她心口发胀。
*****
夜色渐深。黎雨走到谢渝汐房门外，轻轻敲了敲：“渝汐，睡了吗？”
里面没有回应。她推开一条门缝，只见房间已经熄了灯，隐约听到均匀的呼吸声。
“今天睡这么早？”她疑惑地嘀咕，带上了门。
路过谢云尝房间时，见他还在收拾行李，黎雨倚在门框喊了一声：“小螃蟹，过来一下。”
谢云尝没多问，站起身随她进了房间：“什么事？”
黎雨掰了一块巧克力递过去：“吃吗？今天买的，本来想给渝汐，她喜欢这个，不过她睡了。”
“不要，太甜。”
“对哦，你不吃甜食。”黎雨恍然，眼看他要走，连忙叫住，“哎你等等！”
她转身拿起桌上的数学试卷：“顺便帮我看看这道题呗。”
谢云尝没说什么，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，拿起笔在纸上演算。写了没两行，他头也没抬地伸手：“拿个尺子给我，画辅助线。”
“哦。”黎雨抬手从书架笔筒里抽出尺子，动作间不小心碰掉了旁边一盒纸巾，烫金的餐厅LOGO在灯光下颇有些显眼。
谢云尝接过尺子，不经意地瞥了那盒纸巾一眼，淡声问：“你去市区吃饭了？”
“对啊，”黎雨没多想，随口答道，“张默组的局，他想给许穆和渝汐牵线来着，我就跟着去了，顺便替渝汐把把关咯……”
黎雨还在说着上周末发生的事，谢云尝手中的笔蓦地停顿，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墨点。
他静默片刻，抬起眼看向她，沉声打断：“那顿饭多少钱？”
黎雨被他问得一怔，满脸困惑：“怎么了？那地方不便宜，人均叁四百吧，一桌下来少说也一千多了。你问这个干嘛？”
谢云尝没回答，直接拿出手机，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。黎雨好奇地凑过去，看到他点开了许穆的聊天界面，即刻给对面转了两千过去。
“我靠，谢云尝你疯了？！”黎雨惊呼出声，“你转这么多给他干嘛？”
手机那头的许穆秒回一个：【？】
谢云尝：【饭钱，收了。】
许穆：【不用啊，我请客的！】
谢云尝：【她不需要，请别再来打扰她。】
许穆也是倔上了：【我乐意请怎么了，渝汐都没说啥，干嘛要你来还？】
界面传来“叮”的提示音，显示「转账已退还」。
谢云尝看着退回的转账，知道跟他多说无益，直接退出聊天框，点开年级群的通讯录，查到许穆的手机号，随后用支付软件搜索账号，确认姓名无误后，再次将钱转了过去。
黎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，忍不住吐槽：“这饭是他自愿请的，我们吃都吃了，再说他有的是钱，用得着你替他买单？你钱多得没处花不如给我呢！”
“不是钱的问题。”谢云尝收起手机，语气冷硬，“我不希望渝汐欠他这种人情。今天默许他请客，明天就会有下一步。开了这个头，后续只会纠缠不清。”
“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？”黎雨觉得他不可理喻，“就是同学之间吃个饭，交个朋友，你总不能拦着人家正常社交吧？许穆人还算实在，对渝汐也不错，就算……就算他们真的谈恋爱那又怎么了？”
“就算真的要谈，也不是现在。”谢云尝抬眸凝视着她，沉静的双眸如覆一层薄冰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，“她现阶段的首要任务是学习，考上高中。你不应该掺和进来，更不应该推波助澜。”
“什么推波助澜？”黎雨也来了火气，“张默收了许穆的好处帮他助攻，关我什么事？你不去问张默反倒来怪我？要不是有我在中间拦着，许穆说不定早就把渝汐单独约出去了，我也有在帮忙盯着的好吗！”
只听“啪”的一声，谢云尝已将笔扔回桌上，倏然站起身：“思路我写完了，剩下的你自己想。”说罢转身走出房间。
门“砰”地一声被带上，留下满室寂静。
黎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，又低头看了看草稿纸上寥寥几行的公式，气得把纸巾揉成一团。
“神经病！”